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走读生

作者: 郭连娜 91届澳大利亚

走读生，我的理解, 就是走路去上学的学生。

33年前，从福建师大校部的家属区走到福州高级中学，中间要穿过一小片灰瓦木结构的居民区，一侧是灰墙，一侧是排雨水的水沟连着的民居。小道很狭窄，如果有人从对面骑自行车过来，我必须侧身相让。清晨，我总是急急地走过，偶尔会看见年轻的父母在哺育年幼的孩子，傍晚，也会闻到各家厨房飘出的菜肴香气，而忍不住加快回家的步伐。

和走路去初中的方向一样，我就读的高中——福州高级中学，离初中并不远，它的地势更高，建在一座山上，山的名字叫烟台山。如果从空中俯瞰，烟台山是一块兀自凸起的高地，隔着闽江水，它常年覆盖着青绿，我高中的学校就在山顶上。

穿过这片居民区，有两条路可以“爬山”。一条是个大斜坡。吃完热稀饭开始爬坡，我总会满头大汗。爬完这个坡，要走一段两侧有蓝花楹的街道，可我几乎没好好驻足欣赏过它们开花的盛况，一心只想赶路，上课别迟到。到了大路上，公交车、自行车多了起来，人来人往，总是会心里设定一个不远的目标，加快脚力，赶超上去。总算走到了一个窄小的路口，又是一段坡路，更窄更陡的小道，两侧是白墙。我常常埋头爬坡，一口作气到达山顶，喘口气，再走进校门。这段路，常常一个人，走得气喘吁吁，脚筋膨胀，进了教室，面对知识的海洋，只剩下仰面朝天的力气了。上高二以后，有两位女同学的家在这条路的分岔口上，上学的路多了‘路伴’，才变得生动起来。

另一条路的‘开发’，是我在尾随其他‘走读生’之后。走出校门，往左，直走，到一段围墙前，一座孤零零的、但很有特色的石头教堂被两扇铁门关在院墙里，院落里一株很老的银杏树。秋天里，满树金黄灿烂的银杏叶把石头教堂衬托神秘而浪漫，美的像个童话，偶尔我会呆呆地望上一阵子。再往下走，会遇到一棵从石缝里长出的老榕树，它的根牢牢地盘住石墙缝，又顽强地侧生出枝桠, 在风雨里长成了参天大树。直此，有的同学会走向一个下山的坡道，走读生们开始分道扬镳，剩下稀疏的几个，其中有我。当跨过省军区大院的大铁门坎，清静整洁的军人宿舍豁然开朗，绿树环绕。雨季来临的时候，我常常一个人撑着伞，不紧不慢地走在这条路上，不用喘气爬坡，也无人声喧哗，听清晨鸟鸣，看傍晚群鸟归巢，连树木摇曳不同的身姿都令人遐想，这一切都让我在繁重的课堂学习之外，感到短暂的身心舒畅。

虽然第二条路，比第一条花费更长的时间，但已经喜欢上古榕树、老教堂的我，很长一段时间，选择走在‘第二条’路上，它只是让我更早起而已。也许不走寻常路，在那个时候就定下了人生基调。如今，我身在异国他乡，时常走在远离市区的旷野里，有时在高大的桉树林里静静地坐着，看叶子落下，听鸟鸣四起。石头教堂和参天老榕也时常出现在我的脑海里。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又遥远。

我深信，在人类知识的课堂之外，还有个课堂，必须走进自然旷野里，驻足在花开花落间，感受在心旷神怡处，边走边读大自然，并永远做它的学生。